——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读后感
——或许我们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想要“有”,而更多只是害怕“无”。直到在这逃离中,我们丢失的不仅仅是恐惧,同时还有那个恐惧背后的本真自我,因为只有当已经“有”的我同时去追问无时才可能使自身得以完整。
其实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需要面对存在的问题,因为对于出生后那弱小的生命而言,要么能够获得延续存在的资源,要么就需要面对无法存活的现实,所以人其实正是从面对无,面对存在的无,才开始想要有。也正因为害怕“无”,所以人类才开始了惊天的造物历史,完成从存在到存在者的转变。对于这种转变而言,它虽然使得今天的我们拥有了以往无法想象的生存资源,但同时也使得我们轻易地将物质状态中的我作为真我来看待,这种状态上的差异最终也导致了我们自身失去一开始面对“无”时的“本真”。
在人生的开始,“我”正是在面对无时才得以并发出主动的创造性,也才因此获得对物质的存在理解,就像我们看到小孩总是具有成人难以理解的创造力和事物的理解角度,毕加索在后期创造中也甚至希望能像小孩般去绘画,这也正体现了人的本真创造性是在面对无中才能真正有所觉察。所以当我拥有物质,却失去了当初面对无而具有自发创造性的我时,那么我也就失去了对自我意义获得本真认识的可能。“发问”,本质上就是在存在者层面的“有”中直面已经丢失的、曾面对无的自我,因为在海德格尔看来,“发问”意味着跳跃,让我们从亲在中脱离,回到事物背后的本质,回到自我的本源,因为也就构成了“形而上”。
但在发问的过程中,“问”以及相应的“答”,通常都是词语作用下的处理思考方式,所以“发问”所产生的认识往往只有在语法中才具有意义,换而言之,如果我们想要在“问”的词语处理中回到“问”背后的本真存在,那么就需要明白“问”作为词与本真存在之间的差异,就像你想要了解你自己,即便你不再通过商品去衡量,但你依旧用商品背后的技术能力去定义,那么你所理解到“你”依旧是物质语境下的你,也即存在者层面的你。中国古人修行需要“面壁思过”,正是因为只有在面对空白的墙壁,面对无人的房间时,自我才能真正追问到事物背后的本真存在,所以如果我们需要澄清本真的自我,那么其必不在物,“问”与“答”的对话必定也不在词。对于这种词的存在性理解,我们就需要认识到海德格尔的“不定式”理解,从特殊关联中抽离,指向变动中的本真。
词语,其实与事物层级相同,两者实质上分别作为存在者状态的两个层面,也就是说,词语本身同样是自我的在世表现部分,是我们用以构成存在者层面理解的质料。因此,词语的解析也必定与事物的形式相类似,需要伴随着现实语境的改变而改变,所以其只能作为历史性的理解而不具有本真性,而这也就意味着,“问”的本真必然不是词语作用下的问,相反,其只是借词语“问”来完成对物质现象的否定,而对于真正的“问”,它同时还需要否定“问”的词语性理解。因此当我们从事物中抽离时,我们用词语“发问”,而只有当我们同时对词语本身“再发问”,我们才有可能进一步从词语所构建的存在者层面进行“再跳跃”,获得对存在更本真的认识。这也就是说,发问存在的本真性,不仅需要面对“无物”,同时还要面对“无词”。
“无物”,其相对应的是海德格尔所列举的“变成”与“显象”存在限制;而“无词”,相对应的则是“思想”与“应当”。“变成”、“显象”、“思想”、“应当”,四者以“有”的形式体现了存在状态,也使得我们能够以此思考存在,但形式并不是存在本身,甚至可以说正因为这四者的限制才导致存在本身呈现出“不定式”状态,所以这四者实质又构成了认识存在本身的阻碍。因此当我们追问存在,也就意味着需要追问事物的“显象”与词语的“应当”中的“有”,并以此“再追问”事物的“变成”与词语的“思想”背后本真的“无”。
与此同时,通过这递推性地对事物与词语的“发问”,我们同时可以真切地理解为何越是“有”的今天,我们对于自身的认识却越虚无,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曾追问“无”,而只停留在“有”上。我们认为只有通过能体现“有”的词语和事物才能了解自身,所以也将其当作理解自身存在意义的方式。这就导致了在这以“有”取代“无”的过程中,我们逐渐对“无”的理解变得空乏,因而也就无法认识本真自我所需要的“有”与“无”完整性,更无法看到在形式背后的本真性存在,换而言之,只有当我们能在“无此人”和“无此物”中照见自身时,我们才不会在词语和事物的变化中迷失自我的本真性理解。
因此,海德格尔认为:“在追问存在的过程中,明确地将追问一直问到无的边界处,并将这个无拽入到存在问题中,这才是真正克服虚无主义第一步,也是唯一有效的步骤。”在这过程中,追问“无”之所以只作为克服虚无的第一步,实质上是因为“无”本身并不具有现实性,并且“无”只有在“有”的现象中才能保持自身本真的存在。所以通过“发问”和“不定式”去照见本真,关键不是在于对现实的”有“进行决然地否定,而只是通过追问“有”中的“无”,追问变化中的不变,以此使得个体找回已经缺失的自我认识部分。本真的存在并不是单一性的理解而是对人自身完整性的理解,它不仅仅是存在者的“有”,同时还是存在的“无”。
每个个体生而完整,一面存在,一面消亡,本真性的自我认识不仅意味着需要我们从“无”中唤起“有”,同时也需要通过现实的生活使得“无”的本真具有真实感。